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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提醒了杜昕月，是啊，現在農戶能養上一頭豬，養上三五只雞就了不得了，哪有像她這樣又是養豬又是養雞還養了鴨子和鵝，而且一養還是好幾十只的？能不讓人眼氣嗎？
現在畢竟是非常時期，一旦被好事者拿來做文章就麻煩了。
得想個辦法才行。
白天被任彩霞一鬧，她養豬養雞鴨鵝的事差不多半個村子的人已經知道了。所以已經是公開的秘密。
雖然現在大家普遍認為這些都是郭秀秀的功勞，是她從城裏拿了錢回來，但是保不準哪一天，苗艷翠就會在外面說漏了嘴。
所以還是趁早賭住大家的嘴為妙。
杜昕月連夜去了一趟大宋金武家，恰好民兵連長邢建國也在，她就一起跟他們匯報了一下小姨跟自己養豬養雞鴨鵝的事。
邢建國聽了很高興，說養豬好，公社鼓勵養豬，可以代替交公糧。
宋金武卻蹙了眉頭，問杜昕月她養那麽多畜類，吃啥喝啥啊？
杜昕月不敢說自己養的豬吃玉米、麥麩和豆餅，因為人都缺糧少食呢，她給豬吃這麽好的東西，肯定要挨批評。另外她買這些飼料要花很多錢啊，她賣古董、賣草藥賺錢的事是不能讓人知道的。
她告訴宋金武，她和小姨每天都去山裏打豬草。
“那雞鴨鵝也得吃飯吧？它們吃啥？”
“吃草籽啊，我們打豬草的時候順便能擼到很多草籽。”杜昕月回答。
“現在倒是行，豬草、草籽遍地是，等到了冬天就不行了，你還得想想怎麽過冬才行。”宋金武幫杜昕月打算道。
“冬天豬就可以出欄了，大部分雞鴨鵝也可以殺掉。”豬殺掉是售給公家的，但雞鴨鵝卻不能售給公家，杜昕月沒不敢說雞鴨鵝殺掉是為了賣錢。
“行，只要你能養得起，就養吧，大隊沒意見。”宋金武說。
“沒意見，養吧，還能解決些生活困難。”邢建國說。
能得到宋金武和邢建國的支持杜昕月很高興，但是她今天來不僅僅是為了取得他們支持的。
她跟他們說，她想把豬和雞鴨鵝都弄到山裏去養。
“弄到山裏養？為啥？”兩個人一齊問。
杜昕月就跟他們解釋，說山裏有現成的豬草和草籽，取來餵豬餵雞方便。另外，在那裏也省得汙染環境。宋金武和邢建國就都笑了，說“汙染環境”這個詞兒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。
但是宋金武又提出異議了，他說山裏熊瞎子多，黃鼠狼什麽的也多，太不安全，而且杜昕月和郭秀秀又是兩個姑娘家，萬一遇到野獸什麽的，可怎麽辦？
“不要緊，只要有人住的地方，野獸什麽的都是躲著走的。到時候我再養兩條狼狗，就沒問題了。”
“養狗不是還得吃糧食？”邢建國脫口而出。
“我不餵狗糧食，它們在山裏抓老鼠什麽的就能填飽肚子。”
“狗抓老鼠，那豈不是狗拿耗子？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大家都笑起來。
杜昕月將她的畜類搬到山裏去養的原因，並不是像她跟宋金武他們說的那樣，是為了方便打豬草和擼草籽。其實重要的原因有兩個，其一就是遠離那些眼紅的人，那些眼紅她畜類的人一旦看到她給畜類吃糧食，肯定會借題發揮找她的麻煩；其二就是為了方便上工和采藥。
雖然不為了掙那幾個工分，但工還是得上，這是她的義務。另外田地距離山林比較近，並不會耽誤她養畜類，閑暇時還可以去采草藥，所以對她來說，將畜類養到山裏是很有必要的。
說到采草藥，因為養畜類比較忙，杜昕月已經好久沒有跟吳巧雲一起進山采藥了。
盡管采草藥的收入不穩定，但是卻可以為杜昕月的養殖提供資金。就拿現在來說，她畜類一天天長大，先期購買的那些糧食眼看就要吃完了，而她手裏的現金卻越來越少，如果再沒有收入，它們就得餓肚子。
另外她還想著等搬進山裏後，再去抓一頭母豬回來養著，等母豬長大了將來生了豬仔還可以賣錢。
她打算等在山裏安頓下來，便將畜類放養，山裏的野果、野菜都多，畜類可以一邊溜達一邊撿食，還能省下一部分糧食錢。
她記得前世，很多養殖戶就這樣做，但是不同的是，那是物資豐富的年代，人們追求高品質肉質的結果，她這個年代，沒有汙染，也沒有催長素，畜類什麽的就是不放養在山裏，肉質也是鮮美無比的。
但是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，追求高品質生活的趨勢是不可避免的，如果她先邁出這一步，比如比別人要先一步搶占機遇不是嗎？
杜昕月心中憧憬著未來，她看到在自己的面前一條金光大道正徐徐展開。
把畜類遷到山裏的事暫且定下來，接下來杜昕月和郭秀秀要做事還很多。
郭秀秀就為此犯了難，她說她們總不能將畜類單獨扔在山裏山裏吧，要是那樣的話一晚上就被熊瞎子和黃鼠狼給掏光了，但是她們要搬進山裏也得有地方住啊，總不能在山裏建一所房子吧，那樣的話不知道還要花多少錢。
杜昕月就笑了，說住的地方她早就找到了。
前一陣她和吳巧雲進山去采藥，在一處山坳發現了一個廢棄的木屋，應該是早先的獵人留下的。那木屋附近是一大片空地，正好用來建院子，養畜類。而且那個木屋只要稍微修繕一下住人是沒問題的。
33神奇藥水
聽杜昕月這麽一說郭秀秀開心極了，要知道她已經為這事兒煩心好多天了。
“昕月，小姨是不是很沒用？”郭秀秀問杜昕月。
“小姨，你怎麽說這話？”
“你看我比你大好幾歲，卻不能照顧你，還事事都要你來為我操心、為我著想，我不是沒用是什麽？”郭秀秀難過地說。
“小姨，我只是動了動腦子，很多事情不都是你在做嗎？你看院子裏那些畜類，要是沒有你能長那麽好？要不是你教我我連豬都不會餵呢。”
郭秀秀這才露出笑容，說：“昕月，只要你不嫌小姨沒用就好，小姨沒別的本事，就伺候這些畜類最拿手，等著瞧吧，到年底我肯定把小白和小黑養到一百五十斤。”
郭秀秀從小在農村長大，農家的活計樣樣拿手，像養豬養雞這樣的活在她那裏都是小菜一碟。照她的話說，只要有吃的，哪怕是山野菜她也能把豬餵得滾圓。
杜昕月相信小姨不是在吹噓，但是她不想讓自己的豬只吃山野菜長大，因為那樣的話豬到年底會缺膘，賣不上好價錢。
另外，她等不及她的豬到年底出欄，她還要想辦法讓它們盡快長大才行。
最近杜昕月在姥姥菜窖的寶箱裏找到兩瓶藥水，因為藥水瓶子上貼著英文標簽，不論是姥姥的姥爺還是姥姥，都不可能看得懂，自然也就不知道它的用處。
但是杜昕月能看懂，她看到兩只藥水瓶上都寫有“倍長藥水”的字樣，不同的是紅色藥水瓶上寫著“植物倍長”，綠色藥水瓶上寫著“動物倍長”。
再仔細閱讀說明，杜昕月明白了，原來那些藥水可以提高動植物的生長速度，縮短它們的生長周期。
世界上真有這種神奇的東西嗎？杜昕月不信。
為了驗證藥水的效用，她特地捉來兩只剛長毛的老鼠崽子做實驗。
她把一點藥水滴到食物裏餵給其中一只老鼠吃，另一只則只餵不放藥水的普通食物。之後，這兩只老鼠表面上看和普通老鼠並沒有什麽不同，唯獨不同的，是那只服用了藥水的老鼠的食量大增，它每天的飯量都是那只沒有服用藥水的老鼠的二倍多。
而服了藥水的老鼠的長勢也很快，只一周多，它就比沒餵過藥水的那只增大了一倍多。
杜昕月明白這種藥水為什麽叫“動物倍長”了，敢情是可以提高一倍的增長速度。
原來洋鬼子早就研究出“促長劑”這種東西，他們把它獻給中國的皇帝，可惜中國皇帝根本不知道它的作用。
杜昕月激動不已，如果讓小白和小黑吃一點紅色藥水，它們不就可以很快出欄了嗎？
這是個大膽的想法，然而杜昕月還是擔心吃了這種藥水的豬的豬肉被人吃了，會有副作用。於是她將那只服用過藥水的老鼠給姥姥家的大花吃了，這些天，她一直在觀察著大花，它一旦出現什麽狀況，她就放棄給小白小黑餵藥水的計劃，她可不想為了一己之利去禍害人。
通過幾天的觀察，杜昕月發現大花還跟往常一樣，白天懶懶散散地躺在院子裏曬太陽，晚上跑出去捉老鼠，活潑機敏一如從前。
也就是說，那只吃了藥水的老鼠的肉對大花沒有產生任何影響。
杜昕月決定等將小白小黑搬到山裏之後，就給它們服用魔法藥水。
當然，藥水只能對它們的生長起輔助作用，小白小黑生長的前提是有充足的食物，沒有食物一切都是空談。
這幾天，杜昕月一直在犯愁木屋的修繕問題，修房子的活計畢竟是男人的活兒，可她和郭秀秀都是女孩子，登梯上房的事做不來。
這天，郭秀秀興高采烈地從外面回來，她高興地告訴杜昕月有人願意幫她們修繕山裏的房子。
“是誰這麽好心？”
“邢建國。我剛才村子裏遇到他，他問起咱們進山養畜類的事，問我有沒有難處，我就將想找人修房子的事告訴了他，結果你猜怎麽著，他說他可以帶幾個民兵利用中午時間去幫咱們修上。”
“太好了，你有沒有問他要多少工錢？”
“他說不要錢，當幫忙了。”
杜昕月太意外了，這簡直是雪中送炭啊。
但是這農忙時候，邢建國怎麽會願意舍得功夫帶著人來幫她修房子呢？即便是午休時間，各人也有好多自家的事情要忙活呢。杜昕月不記得自己跟邢建國有什麽交情，讓他肯幫自己。
她想來想去，想到了小姨郭秀秀。
她想起前些日子小姨砍柴回來路上遇到邢建國，還是他幫她把柴背回來的。當時她看邢建國看小姨的眼神兒就不太對。
關於邢建國其人，杜昕月多少知道一些。他今年二十二歲，長得英俊威武、高大結實，是個老實本分的農家小夥。
邢建國二十歲跟一個逃荒來的女人結了婚，然而結婚不到一年這個女人便跟別的男人跑了。
為啥呢，說白了就是一個“窮”字。因為邢建國家裏太窮了，他家裏不僅有癱瘓在床的老母親，還有一個妹妹和一個弟弟。
他的弟妹現在年紀都小，又不能掙工分，全家幾乎都靠邢建國一人養活。
他前老婆找媒人給邢建國的大妹妹說了一門親，對方是個老鰥夫，四十好幾奔五十了，據說老鰥夫願意每月出一定數目的錢供他妹妹弟弟的生活。邢建國不但斷然拒絕這門親事，還跟他老婆大吵一架，這件事之後，她老婆便跟別人跑了。
老婆跟人跑了挺窩囊的，這成為邢建國人生中的一個汙點。尤其是他還是村裏的民兵隊長，這件事對他打擊很大。
後來他就沒再娶，他媽去世後，便有媒人主動上門提親，都被他拒絕了。一來他覺得娶媳婦要花錢，他沒錢，二來他對女人已經失去了信心。所以他就一直這樣單著。
34爭奪小木屋
邢建國比郭秀秀大三歲，和郭秀秀一樣都結過婚，兩個人無論從外貌上還是從性格上都顯得十分般配。
“小姨，邢建國不會是看上你了吧？”杜昕月打趣道。
郭秀秀的臉騰地就紅了，她嗔怪杜昕月：“小孩家家的，啥都敢說！”
“我不小了，我都十三了。”
“那也不許胡說，讓外人聽去該說閑話了。”郭秀秀撅起嘴巴。
郭秀秀雖然有過一次婚姻，但她才十九歲，本質上還是個保守的農家女孩。她不會大張旗鼓地宣揚自己的感情，更敢讓別人知道她對感情的想法。
杜昕月不想幹涉小姨的婚姻，她覺得小姨後來之所以選擇做單身貴族一定是有原因的，只可惜那時小姨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。這一世她可能會找到答案，對小姨來說，那可能將是刻骨銘心的。
這天午飯後，杜昕月和郭秀秀收拾了一些東西帶著進了山，她們跟邢建國約好今天修房子。
在林子裏走了二、三裏路，她們進入一片被林木環繞的空地，這塊空地有一個高爾夫球場那麽大，翻過一個小山坡，遠遠的就可以看到那間小木屋。
兩個人氣喘籲籲地爬上山坡，郭秀秀咦了一聲。
“昕月，你看那木屋的煙囪在冒煙呢，不會是木屋的主人回來了吧？”
木屋的煙囪確實冒著煙，如果真是木屋主人回來了，那她們不就不能住在那裏了？如果不住木屋，她們就要另外搭建房子，那樣的話不僅要支出很大一筆花銷，還浪費時間。
另外，木屋的地點也是最好的，地勢不高不低，周圍的空地又恰好可以養殖畜類，如果另外選址，恐怕就很難找到這樣的好地點了。
“也可能是邢建國他們比咱們先到了。”
“但願是這樣。”郭秀秀在心裏說。
兩個人走到木屋前，看到木屋的門敞開著，從敞開的屋門裏往外也冒著濃煙。
“不會是失火了吧？”
兩個人連忙扔下手裏的東西一齊向屋子裏跑去。郭秀秀在外面看到一桶水，便不管不顧地拎了起來。
她們捂著口鼻咳嗽著沖進屋，在濃煙中，杜昕月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了起來。還沒等她跟對方打招呼，郭秀秀一桶水便潑了出去。
“荊懷文，我這剛出去一會兒工夫，你怎麽就成落湯雞了？”木屋外，李東升抱著一捆柴笑得前仰後合。
在他對面站著從“火災現場”剛剛逃生出來的荊懷文，他的臉被煙熏得黑乎乎的，渾身上下的衣服已經濕透，正往下滴答滴答地滴著水。“你問她們！”荊懷文咬牙切齒地瞪向一旁的杜昕月和郭秀秀。
剛才他好端端的在屋子裏生火，可能是剛下過雨稻草潮濕不好著，弄得滿屋子都是煙。他正著急呢就看到屋外進來了人，以為是李東升，便打算起來招呼他幫忙，結果剛站起來便莫名其妙地被潑了一身水。
郭秀秀連忙道歉：“真是對不住啊老弟，我不是故意的，我是看屋子裏往外冒黑煙，以為著火了，所以才……”
杜昕月早就被荊懷文的狼狽相弄得忍俊不禁了，此時她只顧低頭抿嘴竊笑。
她印象中的荊懷文可是個整潔得一絲不茍的男人，今天小姨這一盆水真真讓他糗大了。
“杜昕月，你們這是？”李東升不解地望著杜昕月。
“忘了介紹，這是我小姨郭秀秀，我小姨想在這裏建養殖場，打算今天把這個房子修葺一下當暫住點。”杜昕月說。
不想聽了杜昕月的話，荊懷文和李東升皆是一副驚訝的表情。
“你是說你們要把這裏當暫住點？”李東升問。
“是啊。”
“可這裏已經是我和荊懷文的根據地了。”
李東升說他和荊懷文一早就發現了這個小屋，因為荊懷文喜歡寫生，知青點又太雜亂，而這裏的環境好景致也好，正好符合他的要求。
“這裏明明是我家昕月發現的，怎麽成了你們的了？”郭秀秀爭辯道。
“不對，是我們先發現的！”李東升當仁不讓。
“是昕月先發現的！”郭秀秀據理力爭。
眼看著兩個人就要吵起來了，杜昕月看向荊懷文，此刻他正在專心地整理著自己濕亂的頭發，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事並無興趣。
杜昕陽看著他犯花癡，心想荊懷文居然還會畫畫，她都不知道。
荊懷文冷不丁擡起頭，與杜昕月灼熱的目光相遇，他顯得有些慌亂。
“你們都錯了，木屋不屬於我們任何人，我們都不是木屋的所有者，只是暫時使用。”他對李東升和郭秀秀說。
杜昕陽笑了，客觀、嚴謹、一絲不茍，符合她心中對荊懷文的印象。
“你的意思是說，我們誰也不能住這裏了？”郭秀秀問他。
“我的意思……”
“他的意思是，既然木屋是我們一起發現的，不如我們一起住好了。”杜昕月笑著打斷他道。
她的話把在場的人都震懾到了，郭秀秀更是過去拉拉杜昕月的衣角，悄聲問她：“你發燒了吧，咋說胡話呢？”
“一起住啊，我們當然同意了，是吧懷文？”李東升不懷好意地對荊懷文眨眼睛。
“我放棄木屋。”荊懷文狠瞪李東升一眼，轉身往外走。
杜昕月連忙叫住他，說他們誤解她的意思了，她的意思是這個木屋可以歸他們共同使用，荊懷文白天可以在這裏畫畫，而她和郭秀秀晚上在這裏看畜類。
李東升首先表示讚同，說這個主意好，這樣咱們雙方可以各得其所，還可以物盡其用。
荊懷文沒做聲，說句“我去換身衣服”便轉身進了屋。
望著荊懷文的背影，杜昕月嘴角微微揚起，心說：“懷文，從今天起，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你，和你在一起了。”
這就是杜昕月的私心，她一直在找這樣一個機會，今天機會來了，她怎能不牢牢抓住？
過了一會兒，邢建國帶著幾個民兵拿著梯子和工具趕來，開始動手修葺房子。其他人也都不閑著，各自找活計忙碌起來。
35真正的高謀遠慮
郭秀秀燒了一壺開水，倒在她們從家裏帶來的茶缸和碗裏。她端起一碗水，走到正攀在梯子上修屋檐的邢建國跟前，遞給他。
邢建國謝過她將碗接過去，他剛把嘴湊到碗邊，一個民兵從梯子下面經過，不小心碰了梯子，他手裏的碗便傾斜了一下，碗裏的水溢出了一些，濺到了正站在梯子旁的郭秀秀的胳膊上。水是燙的，郭秀秀的眉頭一緊。
“哎呀，你沒事吧？”邢建國趕緊從梯子上下來，放下碗走到郭秀秀身邊。
他拉起郭秀秀的衣服，將她的衣服袖子小心地掀起來，看到她胳膊被熱水燙紅了一小片，他俯下頭，幫她吹起來。他可能是太著急了，竟沒發現郭秀秀難為情的樣子，她低著頭，臉紅得像個熟透的紅蘋果。
這時，不知道是哪個民兵小夥兒吹了個口哨兒，邢建國才發現自己失態，連忙放下郭秀秀的胳膊，扭頭攀上梯子。杜昕月看到他的臉也悄悄地紅了。
郭秀秀和邢建國的舉動杜昕月看在眼裏，心裏琢磨著邢建國該不會就是那個讓小姨刻骨銘心，以至於畢生誓死不嫁男人吧？
邢建國這個人正直、仗義又熱心，是村裏老人常掛在嘴邊誇讚的那種後生。唯一不足的就是他窮，家裏弟妹多負擔又重，不過在杜昕月眼裏，這些都不是問題，只要他能吃苦，有上進心，改變貧窮狀態是完全可能的。
如果邢建國真是小姨的真愛，杜昕月願意幫他們一把。
杜昕月看到荊懷文端了一盆水在院子裏，他正把臟衣服浸在水裏。
“我幫你洗吧。”杜昕月走過去說。
“不用。”荊懷文頭也不擡。
“你怕我洗不幹凈？”
“我怕別人說我欺負小孩。”
“你說我是小孩？”杜昕月撅起嘴巴，原來她在荊懷文眼中是這樣的存在，難怪他都懶得看她一眼。
她兩手叉腰：“大哥你看好了，我都十五歲了，村裏好多十五歲的女孩子都找婆家了。”
荊懷文停下手裏的活計，擡頭望著面前的杜昕月。
在荊懷文看她的時候，她特意挺了挺胸脯，她要展現出女孩子的魅力給荊懷文看，這樣他才能被他吸引。
可是她發育太慢了，怎麽挺身材都是扁扁的，跟李亞男那種前凸後翹的體型相比簡直差得太遠。
正在杜昕月為自己不成熟的身材郁悶的時候，她看到荊懷文臉上閃過一絲失望情愫。
他一定在心裏嘲笑自己呢，她郁郁地想。
“十五歲是你的虛歲吧？據我所知，你實際年齡還不到十四。還有，你很羨慕那些十五歲就嫁人的女孩子嗎？”荊懷文用嘲諷的口氣問道。
杜昕月被他問得啞口無言，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。
她想說她才不羨慕那些小小年紀就結婚的人呢，她之所以這樣說，是為了讓他知道，她並不小，她懂得男女之情，她可以選擇愛他……可是，她最終沒有說出來。
他已經誤解她了，她在他心裏，成為了跟李亞男一樣的人，或者，她還不如李亞男，因為李亞男已經過了十八歲，是成年人，她有愛的權力。
“杜昕月，你應該努力學習文化知識，為將來做準備。”荊懷文說完，便拿著他那本紅皮書到一旁去看了。
杜昕月覺得奇怪，荊懷文每天都拿著那本書看，那不就是一本普通的選集嗎，有那麽好看？
直到有一天，她趁荊懷文不在，偷偷翻看了那本書，她才恍然大悟，原來本書裏面竟包裹著精心剪裁過的高中數學教科書。
杜昕月為此激動不已，原來有高謀遠慮的人不只是自己，還有荊懷文。
其實荊懷文的境遇很糟糕。
有一次李東升悄悄告訴杜昕月，荊懷文的父母都是軍人，可能預見到了某些不好的事情要來，在荊懷文下鄉之前，他的父母就跟他斷絕了親子關系。
他父母將與荊懷文斷絕關系的文書交給組織後，便不再與荊懷文聯系，無論荊懷文如何努力，都無法找到他們。
李東升說從前荊懷文是個開朗活潑的人，他父母的失蹤對他打擊很大，從此後他就像變了個人一樣，臉上沒有了笑容，也很少主動與人交流。
杜昕月知道，荊懷文父母這麽做是怕他們的事情連累到兒子。但他們殊不知，作為孩子，更願意在任何時候都與自己的父母站在一起，同甘苦共患難。
荊懷文的故事勾起了杜昕月對自己父母的懷念，沒想到他們兩個人的身世是如此之相像。
從此，她感覺自己與荊懷文的距離又近了一步。
兩星期後，小木屋旁邊的豬圈和雞鴨鵝圈建好了，小白小黑和那些雞鴨鵝們都被她們弄到山裏來住。
白天，杜昕月去地裏上工，郭秀秀在木屋一邊照顧畜類一邊打豬草。等中午收工後，郭秀秀回家照顧老太太，杜昕月便在木屋裏照顧畜類。
她們一有空就將畜類們從圈裏放出來，讓它們到木屋旁的草地上溜達，這個時候通常是畜類們最開心的時候，它們在草地上撒歡打滾，追逐打鬧，餓了撿食野果野菜草籽，渴了去山坳處的小溪喝水。
林子裏是萬萬不敢讓它們去的，那裏樹高草密，狐貍和黃鼠狼專門隱藏在那裏伏擊路過的雞鴨。剛搬來的時候沒經驗，有兩只母雞就被黃鼠狼調走了，害郭秀秀心疼了好久。
她回村子裏借來了捕鼠夾放在林子邊的草地裏，準備將吃雞的黃鼠狼逮到，然而黃鼠狼太狡猾，最後逮到的只有大老鼠。
這件事不知怎麽被邢建國知道了，他給她們抱來一只小黃狗，讓她們養大了看家護院。
郭秀秀很喜歡這只小狗，她給狗取名叫大黃，她每天逗它玩耍，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糧食丟給它吃。有時候還把夾到的老鼠在火上烤熟了給它吃，大黃跟郭秀秀的關系好的不得了。
荊懷文和李東升也經常過來，不過他們不怎麽在木屋裏待，經常是荊懷文拿著畫板搬個小凳子坐到山坡上畫畫，李東升則不是爬到樹上掏鳥，就是拿著個彈弓打松鼠。
36郭福無事不登門
吳巧雲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麽，有幾次杜昕月約她中午去采藥，她都說沒空。
郭秀秀得看著畜類，不能陪她去，杜昕月便只好自己去。不過她一個不敢進山走太遠。
荊懷文看到杜昕月在木屋外晾曬草藥，便問她那些是什麽？杜昕月便告訴他是草藥，可以賣了換錢的。
“下次采藥帶我一起。”他說。
“好啊。”難道荊懷文主動提出，杜昕月自然很高興。
另外有人陪她一起，她也可以向大山深處走，好藥材都在深山裏。
杜昕月以為荊懷文也想采草藥賣錢，等到了山上才知道，並不是那樣。
他似乎並不熱衷於采草藥，采到的草藥也都放到了她的籃子裏。
他總是這棵樹那棵樹地觀察著，有時候還會對著一些稀奇的植物發呆。
今天杜昕月很幸運，居然找到一株野山參。
她高興地沖不遠處的荊懷文揮手，等荊懷文跑過來，她把人參指給她看。
“這就是野山參？這麽大一株。”荊懷文也很興奮。
“是啊，這棵還不算大呢，我上次找到的那株比這株大多了。”杜昕月跟他炫耀。
“有人買嗎？”荊懷文問。
“當然有了，我上次的那一棵賣了八十塊錢呢。”
“你賣少了，那種品質的參應該二百都不止吧。”荊懷文內行似的說，想想他又說，“不過這麽貴的東西找到買家不易，這個價也可以了。”
“我也這麽想。懷文，來，幫我一起把它挖出來。”
荊懷文楞了一下，才說了“好”。杜昕月暗笑，一定是自己對他親昵的稱呼把他給嚇到了。
回去的路上，杜昕月像一只小鳥一樣圍著荊懷文蹦蹦跳跳。她不停地跟他講著今天的收獲，講著他們找到的這株人參多麽的棒，還說她今天多麽幸運是借了他的光。
她發現她的情緒也稍稍感染到了荊懷文，他臉上的寒冰有些許的融化，臉上的線條也柔和了許多。
“杜昕月，你這麽喜歡人參，幹嘛不自己種一些？”荊懷文突然問她。
人參的市場這麽好，又有這麽好的山林條件，杜昕月早就想過種人參，可是人參哪是那麽好種的。不說別的，她去哪裏弄人參種子呢？
而且她還知道，人工種植的人參的品質比野生的要差的多。
杜昕月把這些顧慮說給荊懷文聽，荊懷文說竟他可以弄到人參種子，而且他說他的人參種子只要栽培得當，長出的人參的品質跟野生的不相上下。
“那敢情好，不過我對種人參這種事一竅不通，我小姨估計也只會種莊稼。”杜昕月不無遺憾地說。
“拜師吧。”他說。
“啊？”杜昕月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“你拜我為師，我教你種人參。”荊懷文一本正經道。
“不會吧，你會種人參？”杜昕月根本不相信他。
荊懷文告訴杜昕月，他爸媽在部隊專搞植物研究，他們曾經做過“人工栽培人參”的課題，那時候他家的後園子裏種滿了人參，他經常會幫她爸媽一起侍弄。
“太好了荊懷文！那我們一起來種人參吧！”杜昕月高興極了，她沒想到自己想要的專家就在眼前，而且還是荊懷文。
“哪有那麽好種的。”這次輪到荊懷文說這句話了。
他告訴杜昕月，養殖人參有一個弊端，就是它的生長期長。野生人參要好幾十年被發現，人工養殖的人參也要五到十年不等，因為過早挖取的話，人參漿水不足品質不佳。畢竟時間越長，參的藥用價值也會越高。
“你這麽急著賺錢，十年八年的你等不起的。”最後這句，荊懷文幾乎是半開玩笑說出來的。
“時間長怕啥，我等一個人都可以等幾十年呢。”杜昕月凝望著荊懷文一本正經道。
“切，還幾十年，你才幾歲啊？”荊懷文不屑地說，然後就自顧自地蹲下去觀察一株植物了。
杜昕月站在他身後，心中百感交集。此刻她多想告訴荊懷文，曾經她等了他二十幾年，如果他再讓她等，她還願意等他二十年。
這天中午，杜昕月正坐在小屋外剝苞米，郭福來了。
“昕月，你咋搬到山林來了？啥時候的事我都不知道。”郭福一見面就問她。
“搬來有些日子了，為了方便飼養畜類。”杜昕月回答。
郭福畢竟是她的親舅舅，血濃於水，雖然他與苗艷翠同流合汙多次陷她於不利，但看在姥姥和已故母親的面子上，杜昕月不想冷落了他讓他難堪。
“那些畜類是隊裏的嗎？”郭福看著不遠處豬圈裏的豬和圈外的雞鴨鵝問。
“不是隊裏的，是我和小姨一起養的。”
“哦，弄這些畜類得不少錢吧？你們在哪弄的錢？”
“是借的。”
“你們兩個可真能耐，借錢不是也要還的啊？”郭福埋怨道。
“等以後有了錢就還。”
“還有，養這些畜類得吃糧食吧，你們哪來的糧食？”
“佘的。”
“在哪佘的……”
郭福刨根問底，杜昕月心裏早就不耐煩了，她打斷他，說：“舅，你來找我有事啊？”
郭福似乎想起了什麽，忙伸手在口袋裏掏起來，掏了半天，掏出兩張一斤的糧票來遞給杜昕月。
“你舅母讓我給你帶這兩張糧票來，你收著吧。”郭福搓著手，“其實你舅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，你別怨她。”
刀子嘴豆腐心，她怕是別有用心吧？杜昕月心裏想。
她也不拒絕，順手將糧票揣進口袋裏。要說這些糧票原本也是她的。隊裏每個月都會補貼給知青一些糧票和錢，雖然不多，但都被苗艷翠裝進了自己的口袋。杜昕月也懶得跟她要，她知道，要了她也不會給。
如今苗艷翠竟主動讓郭福給杜昕月送來二斤糧票，到底是為那般？
“各人過各人的日子就好，我怨她幹啥？”
“不怨就好。對了昕月，你舅母想讓秀秀去我們家裏住些日子。”
“為啥讓小姨去你家住？”杜昕月的心一提，心想苗艷翠又要起什麽幺蛾子？她不是一直怕郭秀秀吃她的喝她的給她添累贅嗎？怎麽又主動邀請她去他們家住了？
37邢建國的弟弟妹妹
“也不算是去住，就是白天過去，晚上回來。”郭福說，“你舅母在月子裏坐下了病，身體不好不能幹活，家裏的活兒沒人幹，畜類也沒人餵……”
“不行！”杜昕月斷然打斷郭福。
她氣得不行，原來他們是要郭秀秀過去給他們當傭人呢！她能同意才怪。
“昕月，你看你咋這樣呢？舅舅家裏現在有難處，你們總不能看著不管吧？秀秀呢，我跟她說。”郭福見跟杜昕月說不通，便打算找郭秀秀商量，他知道妹妹善良厚道，肯定不會拒絕她。
“別白費勁兒了，小姨也不會同意的。”
“她不同意也得同意。我渴了，哪裏有水？”郭福氣呼呼地問。
“屋裏有缸，你自己拿瓢舀。”這要是在平時，杜昕月怎麽也主動給她舅舅拿點兒水喝，但是看到他是這個樣子，她懶得理他。
郭秀秀從外面回來了，她拿著在路旁擼來的草籽一邊餵雞一邊對杜昕月說：“昕月，你有沒有發現最近咱們的小白和小黑長得特別快，這才養了一多月，都快趕上人家抓回來兩個月的了。”
“那是因為你餵的好。”杜昕月說，心裏卻暗自得意，小白小黑長得快，那是因為她偷偷它們的豬食裏加了幾滴“動物倍長”藥水。當然這件事她是不打算告訴郭秀秀的。
聽到杜昕月誇自己會餵豬，郭秀秀美滋滋的。
這時，杜昕月也來到了郭秀秀身邊，她向屋子裏努了努嘴，然後在她耳邊嘀咕一陣。她得將郭福剛才的話先轉給她，也好讓她待會兒面對郭福的時候有所準備。
郭福從屋子裏喝完水出來，一眼看到院子裏的郭秀秀，他忙走過來拉著妹妹的手跟她說了剛才的話。
要說今天的郭秀秀在杜昕月的鼓勵下心裏已經有了對抗郭福的底氣，所以在郭福說出打算讓她去家裏幫忙的時候，她想也沒想就一口拒絕了。
郭福對郭秀秀的態度深感意外。
要說他妹子做閨女時可是最聽他們夫婦話的。
記得當初他母親極力反對她與小貨郎的婚事，妹子拿不定主意，但他媳婦苗艷翠一句支持，妹子立馬就卷行李跟貨郎跑了。
此時，苗艷翠和女兒正坐在家裏等他接了郭秀秀回去給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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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畢竟是非常時期，一旦被好事者拿來做文章就麻煩了。
得想個辦法才行。
白天被任彩霞一鬧，她養豬養雞鴨鵝的事差不多半個村子的人已經知道了。所以已經是公開的秘密。
雖然現在大家普遍認為這些都是郭秀秀的功勞，是她從城裏拿了錢回來，但是保不準哪一天，苗艷翠就會在外面說漏了嘴。
所以還是趁早賭住大家的嘴為妙。
杜昕月連夜去了一趟大宋金武家，恰好民兵連長邢建國也在，她就一起跟他們匯報了一下小姨跟自己養豬養雞鴨鵝的事。
邢建國聽了很高興，說養豬好，公社鼓勵養豬，可以代替交公糧。
宋金武卻蹙了眉頭，問杜昕月她養那麽多畜類，吃啥喝啥啊？
杜昕月不敢說自己養的豬吃玉米、麥麩和豆餅，因為人都缺糧少食呢，她給豬吃這麽好的東西，肯定要挨批評。另外她買這些飼料要花很多錢啊，她賣古董、賣草藥賺錢的事是不能讓人知道的。
她告訴宋金武，她和小姨每天都去山裏打豬草。
“那雞鴨鵝也得吃飯吧？它們吃啥？”
“吃草籽啊，我們打豬草的時候順便能擼到很多草籽。”杜昕月回答。
“現在倒是行，豬草、草籽遍地是，等到了冬天就不行了，你還得想想怎麽過冬才行。”宋金武幫杜昕月打算道。
“冬天豬就可以出欄了，大部分雞鴨鵝也可以殺掉。”豬殺掉是售給公家的，但雞鴨鵝卻不能售給公家，杜昕月沒不敢說雞鴨鵝殺掉是為了賣錢。
“行，只要你能養得起，就養吧，大隊沒意見。”宋金武說。
“沒意見，養吧，還能解決些生活困難。”邢建國說。
能得到宋金武和邢建國的支持杜昕月很高興，但是她今天來不僅僅是為了取得他們支持的。
她跟他們說，她想把豬和雞鴨鵝都弄到山裏去養。
“弄到山裏養？為啥？”兩個人一齊問。
杜昕月就跟他們解釋，說山裏有現成的豬草和草籽，取來餵豬餵雞方便。另外，在那裏也省得汙染環境。宋金武和邢建國就都笑了，說“汙染環境”這個詞兒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。
但是宋金武又提出異議了，他說山裏熊瞎子多，黃鼠狼什麽的也多，太不安全，而且杜昕月和郭秀秀又是兩個姑娘家，萬一遇到野獸什麽的，可怎麽辦？
“不要緊，只要有人住的地方，野獸什麽的都是躲著走的。到時候我再養兩條狼狗，就沒問題了。”
“養狗不是還得吃糧食？”邢建國脫口而出。
“我不餵狗糧食，它們在山裏抓老鼠什麽的就能填飽肚子。”
“狗抓老鼠，那豈不是狗拿耗子？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大家都笑起來。
杜昕月將她的畜類搬到山裏去養的原因，並不是像她跟宋金武他們說的那樣，是為了方便打豬草和擼草籽。其實重要的原因有兩個，其一就是遠離那些眼紅的人，那些眼紅她畜類的人一旦看到她給畜類吃糧食，肯定會借題發揮找她的麻煩；其二就是為了方便上工和采藥。
雖然不為了掙那幾個工分，但工還是得上，這是她的義務。另外田地距離山林比較近，並不會耽誤她養畜類，閑暇時還可以去采草藥，所以對她來說，將畜類養到山裏是很有必要的。
說到采草藥，因為養畜類比較忙，杜昕月已經好久沒有跟吳巧雲一起進山采藥了。
盡管采草藥的收入不穩定，但是卻可以為杜昕月的養殖提供資金。就拿現在來說，她畜類一天天長大，先期購買的那些糧食眼看就要吃完了，而她手裏的現金卻越來越少，如果再沒有收入，它們就得餓肚子。
另外她還想著等搬進山裏後，再去抓一頭母豬回來養著，等母豬長大了將來生了豬仔還可以賣錢。
她打算等在山裏安頓下來，便將畜類放養，山裏的野果、野菜都多，畜類可以一邊溜達一邊撿食，還能省下一部分糧食錢。
她記得前世，很多養殖戶就這樣做，但是不同的是，那是物資豐富的年代，人們追求高品質肉質的結果，她這個年代，沒有汙染，也沒有催長素，畜類什麽的就是不放養在山裏，肉質也是鮮美無比的。
但是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，追求高品質生活的趨勢是不可避免的，如果她先邁出這一步，比如比別人要先一步搶占機遇不是嗎？
杜昕月心中憧憬著未來，她看到在自己的面前一條金光大道正徐徐展開。
把畜類遷到山裏的事暫且定下來，接下來杜昕月和郭秀秀要做事還很多。
郭秀秀就為此犯了難，她說她們總不能將畜類單獨扔在山裏山裏吧，要是那樣的話一晚上就被熊瞎子和黃鼠狼給掏光了，但是她們要搬進山裏也得有地方住啊，總不能在山裏建一所房子吧，那樣的話不知道還要花多少錢。
杜昕月就笑了，說住的地方她早就找到了。
前一陣她和吳巧雲進山去采藥，在一處山坳發現了一個廢棄的木屋，應該是早先的獵人留下的。那木屋附近是一大片空地，正好用來建院子，養畜類。而且那個木屋只要稍微修繕一下住人是沒問題的。
33神奇藥水
聽杜昕月這麽一說郭秀秀開心極了，要知道她已經為這事兒煩心好多天了。
“昕月，小姨是不是很沒用？”郭秀秀問杜昕月。
“小姨，你怎麽說這話？”
“你看我比你大好幾歲，卻不能照顧你，還事事都要你來為我操心、為我著想，我不是沒用是什麽？”郭秀秀難過地說。
“小姨，我只是動了動腦子，很多事情不都是你在做嗎？你看院子裏那些畜類，要是沒有你能長那麽好？要不是你教我我連豬都不會餵呢。”
郭秀秀這才露出笑容，說：“昕月，只要你不嫌小姨沒用就好，小姨沒別的本事，就伺候這些畜類最拿手，等著瞧吧，到年底我肯定把小白和小黑養到一百五十斤。”
郭秀秀從小在農村長大，農家的活計樣樣拿手，像養豬養雞這樣的活在她那裏都是小菜一碟。照她的話說，只要有吃的，哪怕是山野菜她也能把豬餵得滾圓。
杜昕月相信小姨不是在吹噓，但是她不想讓自己的豬只吃山野菜長大，因為那樣的話豬到年底會缺膘，賣不上好價錢。
另外，她等不及她的豬到年底出欄，她還要想辦法讓它們盡快長大才行。
最近杜昕月在姥姥菜窖的寶箱裏找到兩瓶藥水，因為藥水瓶子上貼著英文標簽，不論是姥姥的姥爺還是姥姥，都不可能看得懂，自然也就不知道它的用處。
但是杜昕月能看懂，她看到兩只藥水瓶上都寫有“倍長藥水”的字樣，不同的是紅色藥水瓶上寫著“植物倍長”，綠色藥水瓶上寫著“動物倍長”。
再仔細閱讀說明，杜昕月明白了，原來那些藥水可以提高動植物的生長速度，縮短它們的生長周期。
世界上真有這種神奇的東西嗎？杜昕月不信。
為了驗證藥水的效用，她特地捉來兩只剛長毛的老鼠崽子做實驗。
她把一點藥水滴到食物裏餵給其中一只老鼠吃，另一只則只餵不放藥水的普通食物。之後，這兩只老鼠表面上看和普通老鼠並沒有什麽不同，唯獨不同的，是那只服用了藥水的老鼠的食量大增，它每天的飯量都是那只沒有服用藥水的老鼠的二倍多。
而服了藥水的老鼠的長勢也很快，只一周多，它就比沒餵過藥水的那只增大了一倍多。
杜昕月明白這種藥水為什麽叫“動物倍長”了，敢情是可以提高一倍的增長速度。
原來洋鬼子早就研究出“促長劑”這種東西，他們把它獻給中國的皇帝，可惜中國皇帝根本不知道它的作用。
杜昕月激動不已，如果讓小白和小黑吃一點紅色藥水，它們不就可以很快出欄了嗎？
這是個大膽的想法，然而杜昕月還是擔心吃了這種藥水的豬的豬肉被人吃了，會有副作用。於是她將那只服用過藥水的老鼠給姥姥家的大花吃了，這些天，她一直在觀察著大花，它一旦出現什麽狀況，她就放棄給小白小黑餵藥水的計劃，她可不想為了一己之利去禍害人。
通過幾天的觀察，杜昕月發現大花還跟往常一樣，白天懶懶散散地躺在院子裏曬太陽，晚上跑出去捉老鼠，活潑機敏一如從前。
也就是說，那只吃了藥水的老鼠的肉對大花沒有產生任何影響。
杜昕月決定等將小白小黑搬到山裏之後，就給它們服用魔法藥水。
當然，藥水只能對它們的生長起輔助作用，小白小黑生長的前提是有充足的食物，沒有食物一切都是空談。
這幾天，杜昕月一直在犯愁木屋的修繕問題，修房子的活計畢竟是男人的活兒，可她和郭秀秀都是女孩子，登梯上房的事做不來。
這天，郭秀秀興高采烈地從外面回來，她高興地告訴杜昕月有人願意幫她們修繕山裏的房子。
“是誰這麽好心？”
“邢建國。我剛才村子裏遇到他，他問起咱們進山養畜類的事，問我有沒有難處，我就將想找人修房子的事告訴了他，結果你猜怎麽著，他說他可以帶幾個民兵利用中午時間去幫咱們修上。”
“太好了，你有沒有問他要多少工錢？”
“他說不要錢，當幫忙了。”
杜昕月太意外了，這簡直是雪中送炭啊。
但是這農忙時候，邢建國怎麽會願意舍得功夫帶著人來幫她修房子呢？即便是午休時間，各人也有好多自家的事情要忙活呢。杜昕月不記得自己跟邢建國有什麽交情，讓他肯幫自己。
她想來想去，想到了小姨郭秀秀。
她想起前些日子小姨砍柴回來路上遇到邢建國，還是他幫她把柴背回來的。當時她看邢建國看小姨的眼神兒就不太對。
關於邢建國其人，杜昕月多少知道一些。他今年二十二歲，長得英俊威武、高大結實，是個老實本分的農家小夥。
邢建國二十歲跟一個逃荒來的女人結了婚，然而結婚不到一年這個女人便跟別的男人跑了。
為啥呢，說白了就是一個“窮”字。因為邢建國家裏太窮了，他家裏不僅有癱瘓在床的老母親，還有一個妹妹和一個弟弟。
他的弟妹現在年紀都小，又不能掙工分，全家幾乎都靠邢建國一人養活。
他前老婆找媒人給邢建國的大妹妹說了一門親，對方是個老鰥夫，四十好幾奔五十了，據說老鰥夫願意每月出一定數目的錢供他妹妹弟弟的生活。邢建國不但斷然拒絕這門親事，還跟他老婆大吵一架，這件事之後，她老婆便跟別人跑了。
老婆跟人跑了挺窩囊的，這成為邢建國人生中的一個汙點。尤其是他還是村裏的民兵隊長，這件事對他打擊很大。
後來他就沒再娶，他媽去世後，便有媒人主動上門提親，都被他拒絕了。一來他覺得娶媳婦要花錢，他沒錢，二來他對女人已經失去了信心。所以他就一直這樣單著。
34爭奪小木屋
邢建國比郭秀秀大三歲，和郭秀秀一樣都結過婚，兩個人無論從外貌上還是從性格上都顯得十分般配。
“小姨，邢建國不會是看上你了吧？”杜昕月打趣道。
郭秀秀的臉騰地就紅了，她嗔怪杜昕月：“小孩家家的，啥都敢說！”
“我不小了，我都十三了。”
“那也不許胡說，讓外人聽去該說閑話了。”郭秀秀撅起嘴巴。
郭秀秀雖然有過一次婚姻，但她才十九歲，本質上還是個保守的農家女孩。她不會大張旗鼓地宣揚自己的感情，更敢讓別人知道她對感情的想法。
杜昕月不想幹涉小姨的婚姻，她覺得小姨後來之所以選擇做單身貴族一定是有原因的，只可惜那時小姨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。這一世她可能會找到答案，對小姨來說，那可能將是刻骨銘心的。
這天午飯後，杜昕月和郭秀秀收拾了一些東西帶著進了山，她們跟邢建國約好今天修房子。
在林子裏走了二、三裏路，她們進入一片被林木環繞的空地，這塊空地有一個高爾夫球場那麽大，翻過一個小山坡，遠遠的就可以看到那間小木屋。
兩個人氣喘籲籲地爬上山坡，郭秀秀咦了一聲。
“昕月，你看那木屋的煙囪在冒煙呢，不會是木屋的主人回來了吧？”
木屋的煙囪確實冒著煙，如果真是木屋主人回來了，那她們不就不能住在那裏了？如果不住木屋，她們就要另外搭建房子，那樣的話不僅要支出很大一筆花銷，還浪費時間。
另外，木屋的地點也是最好的，地勢不高不低，周圍的空地又恰好可以養殖畜類，如果另外選址，恐怕就很難找到這樣的好地點了。
“也可能是邢建國他們比咱們先到了。”
“但願是這樣。”郭秀秀在心裏說。
兩個人走到木屋前，看到木屋的門敞開著，從敞開的屋門裏往外也冒著濃煙。
“不會是失火了吧？”
兩個人連忙扔下手裏的東西一齊向屋子裏跑去。郭秀秀在外面看到一桶水，便不管不顧地拎了起來。
她們捂著口鼻咳嗽著沖進屋，在濃煙中，杜昕月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了起來。還沒等她跟對方打招呼，郭秀秀一桶水便潑了出去。
“荊懷文，我這剛出去一會兒工夫，你怎麽就成落湯雞了？”木屋外，李東升抱著一捆柴笑得前仰後合。
在他對面站著從“火災現場”剛剛逃生出來的荊懷文，他的臉被煙熏得黑乎乎的，渾身上下的衣服已經濕透，正往下滴答滴答地滴著水。“你問她們！”荊懷文咬牙切齒地瞪向一旁的杜昕月和郭秀秀。
剛才他好端端的在屋子裏生火，可能是剛下過雨稻草潮濕不好著，弄得滿屋子都是煙。他正著急呢就看到屋外進來了人，以為是李東升，便打算起來招呼他幫忙，結果剛站起來便莫名其妙地被潑了一身水。
郭秀秀連忙道歉：“真是對不住啊老弟，我不是故意的，我是看屋子裏往外冒黑煙，以為著火了，所以才……”
杜昕月早就被荊懷文的狼狽相弄得忍俊不禁了，此時她只顧低頭抿嘴竊笑。
她印象中的荊懷文可是個整潔得一絲不茍的男人，今天小姨這一盆水真真讓他糗大了。
“杜昕月，你們這是？”李東升不解地望著杜昕月。
“忘了介紹，這是我小姨郭秀秀，我小姨想在這裏建養殖場，打算今天把這個房子修葺一下當暫住點。”杜昕月說。
不想聽了杜昕月的話，荊懷文和李東升皆是一副驚訝的表情。
“你是說你們要把這裏當暫住點？”李東升問。
“是啊。”
“可這裏已經是我和荊懷文的根據地了。”
李東升說他和荊懷文一早就發現了這個小屋，因為荊懷文喜歡寫生，知青點又太雜亂，而這裏的環境好景致也好，正好符合他的要求。
“這裏明明是我家昕月發現的，怎麽成了你們的了？”郭秀秀爭辯道。
“不對，是我們先發現的！”李東升當仁不讓。
“是昕月先發現的！”郭秀秀據理力爭。
眼看著兩個人就要吵起來了，杜昕月看向荊懷文，此刻他正在專心地整理著自己濕亂的頭發，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事並無興趣。
杜昕陽看著他犯花癡，心想荊懷文居然還會畫畫，她都不知道。
荊懷文冷不丁擡起頭，與杜昕月灼熱的目光相遇，他顯得有些慌亂。
“你們都錯了，木屋不屬於我們任何人，我們都不是木屋的所有者，只是暫時使用。”他對李東升和郭秀秀說。
杜昕陽笑了，客觀、嚴謹、一絲不茍，符合她心中對荊懷文的印象。
“你的意思是說，我們誰也不能住這裏了？”郭秀秀問他。
“我的意思……”
“他的意思是，既然木屋是我們一起發現的，不如我們一起住好了。”杜昕月笑著打斷他道。
她的話把在場的人都震懾到了，郭秀秀更是過去拉拉杜昕月的衣角，悄聲問她：“你發燒了吧，咋說胡話呢？”
“一起住啊，我們當然同意了，是吧懷文？”李東升不懷好意地對荊懷文眨眼睛。
“我放棄木屋。”荊懷文狠瞪李東升一眼，轉身往外走。
杜昕月連忙叫住他，說他們誤解她的意思了，她的意思是這個木屋可以歸他們共同使用，荊懷文白天可以在這裏畫畫，而她和郭秀秀晚上在這裏看畜類。
李東升首先表示讚同，說這個主意好，這樣咱們雙方可以各得其所，還可以物盡其用。
荊懷文沒做聲，說句“我去換身衣服”便轉身進了屋。
望著荊懷文的背影，杜昕月嘴角微微揚起，心說：“懷文，從今天起，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你，和你在一起了。”
這就是杜昕月的私心，她一直在找這樣一個機會，今天機會來了，她怎能不牢牢抓住？
過了一會兒，邢建國帶著幾個民兵拿著梯子和工具趕來，開始動手修葺房子。其他人也都不閑著，各自找活計忙碌起來。
35真正的高謀遠慮
郭秀秀燒了一壺開水，倒在她們從家裏帶來的茶缸和碗裏。她端起一碗水，走到正攀在梯子上修屋檐的邢建國跟前，遞給他。
邢建國謝過她將碗接過去，他剛把嘴湊到碗邊，一個民兵從梯子下面經過，不小心碰了梯子，他手裏的碗便傾斜了一下，碗裏的水溢出了一些，濺到了正站在梯子旁的郭秀秀的胳膊上。水是燙的，郭秀秀的眉頭一緊。
“哎呀，你沒事吧？”邢建國趕緊從梯子上下來，放下碗走到郭秀秀身邊。
他拉起郭秀秀的衣服，將她的衣服袖子小心地掀起來，看到她胳膊被熱水燙紅了一小片，他俯下頭，幫她吹起來。他可能是太著急了，竟沒發現郭秀秀難為情的樣子，她低著頭，臉紅得像個熟透的紅蘋果。
這時，不知道是哪個民兵小夥兒吹了個口哨兒，邢建國才發現自己失態，連忙放下郭秀秀的胳膊，扭頭攀上梯子。杜昕月看到他的臉也悄悄地紅了。
郭秀秀和邢建國的舉動杜昕月看在眼裏，心裏琢磨著邢建國該不會就是那個讓小姨刻骨銘心，以至於畢生誓死不嫁男人吧？
邢建國這個人正直、仗義又熱心，是村裏老人常掛在嘴邊誇讚的那種後生。唯一不足的就是他窮，家裏弟妹多負擔又重，不過在杜昕月眼裏，這些都不是問題，只要他能吃苦，有上進心，改變貧窮狀態是完全可能的。
如果邢建國真是小姨的真愛，杜昕月願意幫他們一把。
杜昕月看到荊懷文端了一盆水在院子裏，他正把臟衣服浸在水裏。
“我幫你洗吧。”杜昕月走過去說。
“不用。”荊懷文頭也不擡。
“你怕我洗不幹凈？”
“我怕別人說我欺負小孩。”
“你說我是小孩？”杜昕月撅起嘴巴，原來她在荊懷文眼中是這樣的存在，難怪他都懶得看她一眼。
她兩手叉腰：“大哥你看好了，我都十五歲了，村裏好多十五歲的女孩子都找婆家了。”
荊懷文停下手裏的活計，擡頭望著面前的杜昕月。
在荊懷文看她的時候，她特意挺了挺胸脯，她要展現出女孩子的魅力給荊懷文看，這樣他才能被他吸引。
可是她發育太慢了，怎麽挺身材都是扁扁的，跟李亞男那種前凸後翹的體型相比簡直差得太遠。
正在杜昕月為自己不成熟的身材郁悶的時候，她看到荊懷文臉上閃過一絲失望情愫。
他一定在心裏嘲笑自己呢，她郁郁地想。
“十五歲是你的虛歲吧？據我所知，你實際年齡還不到十四。還有，你很羨慕那些十五歲就嫁人的女孩子嗎？”荊懷文用嘲諷的口氣問道。
杜昕月被他問得啞口無言，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。
她想說她才不羨慕那些小小年紀就結婚的人呢，她之所以這樣說，是為了讓他知道，她並不小，她懂得男女之情，她可以選擇愛他……可是，她最終沒有說出來。
他已經誤解她了，她在他心裏，成為了跟李亞男一樣的人，或者，她還不如李亞男，因為李亞男已經過了十八歲，是成年人，她有愛的權力。
“杜昕月，你應該努力學習文化知識，為將來做準備。”荊懷文說完，便拿著他那本紅皮書到一旁去看了。
杜昕月覺得奇怪，荊懷文每天都拿著那本書看，那不就是一本普通的選集嗎，有那麽好看？
直到有一天，她趁荊懷文不在，偷偷翻看了那本書，她才恍然大悟，原來本書裏面竟包裹著精心剪裁過的高中數學教科書。
杜昕月為此激動不已，原來有高謀遠慮的人不只是自己，還有荊懷文。
其實荊懷文的境遇很糟糕。
有一次李東升悄悄告訴杜昕月，荊懷文的父母都是軍人，可能預見到了某些不好的事情要來，在荊懷文下鄉之前，他的父母就跟他斷絕了親子關系。
他父母將與荊懷文斷絕關系的文書交給組織後，便不再與荊懷文聯系，無論荊懷文如何努力，都無法找到他們。
李東升說從前荊懷文是個開朗活潑的人，他父母的失蹤對他打擊很大，從此後他就像變了個人一樣，臉上沒有了笑容，也很少主動與人交流。
杜昕月知道，荊懷文父母這麽做是怕他們的事情連累到兒子。但他們殊不知，作為孩子，更願意在任何時候都與自己的父母站在一起，同甘苦共患難。
荊懷文的故事勾起了杜昕月對自己父母的懷念，沒想到他們兩個人的身世是如此之相像。
從此，她感覺自己與荊懷文的距離又近了一步。
兩星期後，小木屋旁邊的豬圈和雞鴨鵝圈建好了，小白小黑和那些雞鴨鵝們都被她們弄到山裏來住。
白天，杜昕月去地裏上工，郭秀秀在木屋一邊照顧畜類一邊打豬草。等中午收工後，郭秀秀回家照顧老太太，杜昕月便在木屋裏照顧畜類。
她們一有空就將畜類們從圈裏放出來，讓它們到木屋旁的草地上溜達，這個時候通常是畜類們最開心的時候，它們在草地上撒歡打滾，追逐打鬧，餓了撿食野果野菜草籽，渴了去山坳處的小溪喝水。
林子裏是萬萬不敢讓它們去的，那裏樹高草密，狐貍和黃鼠狼專門隱藏在那裏伏擊路過的雞鴨。剛搬來的時候沒經驗，有兩只母雞就被黃鼠狼調走了，害郭秀秀心疼了好久。
她回村子裏借來了捕鼠夾放在林子邊的草地裏，準備將吃雞的黃鼠狼逮到，然而黃鼠狼太狡猾，最後逮到的只有大老鼠。
這件事不知怎麽被邢建國知道了，他給她們抱來一只小黃狗，讓她們養大了看家護院。
郭秀秀很喜歡這只小狗，她給狗取名叫大黃，她每天逗它玩耍，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糧食丟給它吃。有時候還把夾到的老鼠在火上烤熟了給它吃，大黃跟郭秀秀的關系好的不得了。
荊懷文和李東升也經常過來，不過他們不怎麽在木屋裏待，經常是荊懷文拿著畫板搬個小凳子坐到山坡上畫畫，李東升則不是爬到樹上掏鳥，就是拿著個彈弓打松鼠。
36郭福無事不登門
吳巧雲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麽，有幾次杜昕月約她中午去采藥，她都說沒空。
郭秀秀得看著畜類，不能陪她去，杜昕月便只好自己去。不過她一個不敢進山走太遠。
荊懷文看到杜昕月在木屋外晾曬草藥，便問她那些是什麽？杜昕月便告訴他是草藥，可以賣了換錢的。
“下次采藥帶我一起。”他說。
“好啊。”難道荊懷文主動提出，杜昕月自然很高興。
另外有人陪她一起，她也可以向大山深處走，好藥材都在深山裏。
杜昕月以為荊懷文也想采草藥賣錢，等到了山上才知道，並不是那樣。
他似乎並不熱衷於采草藥，采到的草藥也都放到了她的籃子裏。
他總是這棵樹那棵樹地觀察著，有時候還會對著一些稀奇的植物發呆。
今天杜昕月很幸運，居然找到一株野山參。
她高興地沖不遠處的荊懷文揮手，等荊懷文跑過來，她把人參指給她看。
“這就是野山參？這麽大一株。”荊懷文也很興奮。
“是啊，這棵還不算大呢，我上次找到的那株比這株大多了。”杜昕月跟他炫耀。
“有人買嗎？”荊懷文問。
“當然有了，我上次的那一棵賣了八十塊錢呢。”
“你賣少了，那種品質的參應該二百都不止吧。”荊懷文內行似的說，想想他又說，“不過這麽貴的東西找到買家不易，這個價也可以了。”
“我也這麽想。懷文，來，幫我一起把它挖出來。”
荊懷文楞了一下，才說了“好”。杜昕月暗笑，一定是自己對他親昵的稱呼把他給嚇到了。
回去的路上，杜昕月像一只小鳥一樣圍著荊懷文蹦蹦跳跳。她不停地跟他講著今天的收獲，講著他們找到的這株人參多麽的棒，還說她今天多麽幸運是借了他的光。
她發現她的情緒也稍稍感染到了荊懷文，他臉上的寒冰有些許的融化，臉上的線條也柔和了許多。
“杜昕月，你這麽喜歡人參，幹嘛不自己種一些？”荊懷文突然問她。
人參的市場這麽好，又有這麽好的山林條件，杜昕月早就想過種人參，可是人參哪是那麽好種的。不說別的，她去哪裏弄人參種子呢？
而且她還知道，人工種植的人參的品質比野生的要差的多。
杜昕月把這些顧慮說給荊懷文聽，荊懷文說竟他可以弄到人參種子，而且他說他的人參種子只要栽培得當，長出的人參的品質跟野生的不相上下。
“那敢情好，不過我對種人參這種事一竅不通，我小姨估計也只會種莊稼。”杜昕月不無遺憾地說。
“拜師吧。”他說。
“啊？”杜昕月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“你拜我為師，我教你種人參。”荊懷文一本正經道。
“不會吧，你會種人參？”杜昕月根本不相信他。
荊懷文告訴杜昕月，他爸媽在部隊專搞植物研究，他們曾經做過“人工栽培人參”的課題，那時候他家的後園子裏種滿了人參，他經常會幫她爸媽一起侍弄。
“太好了荊懷文！那我們一起來種人參吧！”杜昕月高興極了，她沒想到自己想要的專家就在眼前，而且還是荊懷文。
“哪有那麽好種的。”這次輪到荊懷文說這句話了。
他告訴杜昕月，養殖人參有一個弊端，就是它的生長期長。野生人參要好幾十年被發現，人工養殖的人參也要五到十年不等，因為過早挖取的話，人參漿水不足品質不佳。畢竟時間越長，參的藥用價值也會越高。
“你這麽急著賺錢，十年八年的你等不起的。”最後這句，荊懷文幾乎是半開玩笑說出來的。
“時間長怕啥，我等一個人都可以等幾十年呢。”杜昕月凝望著荊懷文一本正經道。
“切，還幾十年，你才幾歲啊？”荊懷文不屑地說，然後就自顧自地蹲下去觀察一株植物了。
杜昕月站在他身後，心中百感交集。此刻她多想告訴荊懷文，曾經她等了他二十幾年，如果他再讓她等，她還願意等他二十年。
這天中午，杜昕月正坐在小屋外剝苞米，郭福來了。
“昕月，你咋搬到山林來了？啥時候的事我都不知道。”郭福一見面就問她。
“搬來有些日子了，為了方便飼養畜類。”杜昕月回答。
郭福畢竟是她的親舅舅，血濃於水，雖然他與苗艷翠同流合汙多次陷她於不利，但看在姥姥和已故母親的面子上，杜昕月不想冷落了他讓他難堪。
“那些畜類是隊裏的嗎？”郭福看著不遠處豬圈裏的豬和圈外的雞鴨鵝問。
“不是隊裏的，是我和小姨一起養的。”
“哦，弄這些畜類得不少錢吧？你們在哪弄的錢？”
“是借的。”
“你們兩個可真能耐，借錢不是也要還的啊？”郭福埋怨道。
“等以後有了錢就還。”
“還有，養這些畜類得吃糧食吧，你們哪來的糧食？”
“佘的。”
“在哪佘的……”
郭福刨根問底，杜昕月心裏早就不耐煩了，她打斷他，說：“舅，你來找我有事啊？”
郭福似乎想起了什麽，忙伸手在口袋裏掏起來，掏了半天，掏出兩張一斤的糧票來遞給杜昕月。
“你舅母讓我給你帶這兩張糧票來，你收著吧。”郭福搓著手，“其實你舅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，你別怨她。”
刀子嘴豆腐心，她怕是別有用心吧？杜昕月心裏想。
她也不拒絕，順手將糧票揣進口袋裏。要說這些糧票原本也是她的。隊裏每個月都會補貼給知青一些糧票和錢，雖然不多，但都被苗艷翠裝進了自己的口袋。杜昕月也懶得跟她要，她知道，要了她也不會給。
如今苗艷翠竟主動讓郭福給杜昕月送來二斤糧票，到底是為那般？
“各人過各人的日子就好，我怨她幹啥？”
“不怨就好。對了昕月，你舅母想讓秀秀去我們家裏住些日子。”
“為啥讓小姨去你家住？”杜昕月的心一提，心想苗艷翠又要起什麽幺蛾子？她不是一直怕郭秀秀吃她的喝她的給她添累贅嗎？怎麽又主動邀請她去他們家住了？
37邢建國的弟弟妹妹
“也不算是去住，就是白天過去，晚上回來。”郭福說，“你舅母在月子裏坐下了病，身體不好不能幹活，家裏的活兒沒人幹，畜類也沒人餵……”
“不行！”杜昕月斷然打斷郭福。
她氣得不行，原來他們是要郭秀秀過去給他們當傭人呢！她能同意才怪。
“昕月，你看你咋這樣呢？舅舅家裏現在有難處，你們總不能看著不管吧？秀秀呢，我跟她說。”郭福見跟杜昕月說不通，便打算找郭秀秀商量，他知道妹妹善良厚道，肯定不會拒絕她。
“別白費勁兒了，小姨也不會同意的。”
“她不同意也得同意。我渴了，哪裏有水？”郭福氣呼呼地問。
“屋裏有缸，你自己拿瓢舀。”這要是在平時，杜昕月怎麽也主動給她舅舅拿點兒水喝，但是看到他是這個樣子，她懶得理他。
郭秀秀從外面回來了，她拿著在路旁擼來的草籽一邊餵雞一邊對杜昕月說：“昕月，你有沒有發現最近咱們的小白和小黑長得特別快，這才養了一多月，都快趕上人家抓回來兩個月的了。”
“那是因為你餵的好。”杜昕月說，心裏卻暗自得意，小白小黑長得快，那是因為她偷偷它們的豬食裏加了幾滴“動物倍長”藥水。當然這件事她是不打算告訴郭秀秀的。
聽到杜昕月誇自己會餵豬，郭秀秀美滋滋的。
這時，杜昕月也來到了郭秀秀身邊，她向屋子裏努了努嘴，然後在她耳邊嘀咕一陣。她得將郭福剛才的話先轉給她，也好讓她待會兒面對郭福的時候有所準備。
郭福從屋子裏喝完水出來，一眼看到院子裏的郭秀秀，他忙走過來拉著妹妹的手跟她說了剛才的話。
要說今天的郭秀秀在杜昕月的鼓勵下心裏已經有了對抗郭福的底氣，所以在郭福說出打算讓她去家裏幫忙的時候，她想也沒想就一口拒絕了。
郭福對郭秀秀的態度深感意外。
要說他妹子做閨女時可是最聽他們夫婦話的。
記得當初他母親極力反對她與小貨郎的婚事，妹子拿不定主意，但他媳婦苗艷翠一句支持，妹子立馬就卷行李跟貨郎跑了。
此時，苗艷翠和女兒正坐在家裏等他接了郭秀秀回去給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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